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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父親自離開高醫後,後面這7個月陸續又回S住院了三次,住院的原因都是因為肺積水問題,心臟病會使原本輸送到全身的血液鬱積在心臟內,肺部的血液欲回流至心臟時因心臟內壓力升高而使回流受阻,導致血液中的水滲透入組織間隙中而引起肺部換氣阻礙,進而導致肺積水。進院的療程只有打利尿劑協助病人排水,因為我們已明確的跟醫生說我們不開刀換瓣膜,所以能做的就是讓我阿爹舒服一點,不要那麼喘,我的警覺性比較高,不會等到我爸喘起來了才去醫院,我有請教醫生一些症狀,我是看他呼吸及下肢腫漲的情況,苗頭不對就立刻先去急診。二月新年住院那次,我覺得我爸喘得更厲害,因此我有去氧氣機在家給他使用,(本來四月繳租金時已打算就直接買下來的),讓他可以不用花那麼多力氣在呼吸這件事上。

今年鼠年農曆年特別冷,本來年前還好好的父親,到了初二就爬不太起來,當然還是趕緊讓他去醫院看看,那次住11天,他的情況不太好,但醫生希望他回家休養,怕他住太久院內感染肺炎就兵敗如山倒了,我也在陪伴過程中重感冒。那時本來以為我爸會熬不過元宵 (不是都說老人家怕過節,我家隔門跟父親很要好的郭爺爺這天走的,夷臟癌),那時他天天躺在床上,幾乎無法下床。不過到了三月中天暖時,我爸感覺又好像好很多,他可以自己走路到院子曬太陽,人精神也好很多,那時我就想,啊~幸好天氣回暖了,那麼我爸或許至少可以撐到秋天吧 ? (心血管病患很怕換季變天)

清明前幾天,我眼皮一直跳,但那時父親情況還不錯,我跟我同學說,喜怒哀樂搞不好是要中大樂透的預兆耶。4/4清明那天,我爹其實是在情況還不算太糟的情況下又回到醫院,住院醫師 (還真巧是那位高醫加護病房的醫師輪調到S醫院來) 說住個三天打利尿劑退水,應該就可以回家。二哥只有在急診那天時幫我送晚餐來,之後就沒再出現也沒打過電話,(後來才知道他們全家利用連續假期去墾丁還是哪裡玩了),大哥在第一跟第二天的晚上有來接替我的班2小時,讓我回家洗澡弄東西,後來的晚上他說剛洗腎不舒服,我就讓他不用來,我在醫院洗就好,白天則是幫傭跟我輪替吃飯、回家上班跟照顧我媽。

本來第四天週一下午要出院,但水還沒退完,主治醫師說要幫我爸換藥,就多留一天看反應,4/8週二表現不錯,水也退了,傍晚通知週三早上可以出院回家囉,六點我拿晚餐去醫院順便讓幫傭下班,她說下午推我爸去醫院花園散步時他心情特別好,當晚老爸食欲正常,話不多 (這一個月來不知是因為沒力到不太講話了,還是覺得他不要再唸我了...) 。

吃完飯他不知哪跟筋不對,堅持要再洗一次澡,(我怕他晚上著涼都是在午飯過後幫他洗,今天已經洗過了),坳不過他,只好再幫他洗一次,洗完他心滿意足的躺著休息,我跑去跟隔床的家屬聊天 (我們住兩人房,隔床爺爺是肺癌末期準備要轉安寧療護,居然還是我小學的教導),聊完回來躺在椅子上時,我心裡還在想,還好我們明天要出院了,不然萬一老師在同病房中過世,老爸不是會很不安嗎?  他這二個月很沒求生意志,一心只想快點脫離這個軀體,因此我們連郭爺爺走都不敢說 。

大約九點半,我看完報紙也準備來躺,老爸突然爬起來說要上廁所,動作很急,我擔心他跌倒還一直西西唸,慢點! 慢點! 在廁所時我就覺得他怪怪的,喘得比較厲害,我以為是剛才衝來廁所太緊張所致,他跟我說沒力氣自己擦後面,我拿溼紙巾幫他整理、換上乾淨的睡褲 (他進廁所時有弄到一點點在褲子上),又一邊西西唸,叫你慢點嘛,等下跌倒怎麼辦,沒想到才扶他站起來要出廁所,就發現他大喘的抖了二下,我立刻按下馬桶邊的緊急鈕 (事後回想我反應還真快) ,並馬上撐住老爸,擴音器傳來護士的問聲,我只有說快來人我扶不住了~,還好我們就在護理站旁邊,幾乎講完馬上有護士衝進來,一開始她們以為我爸跌倒,我說不是、可能是上廁所用力心臟病發,第二位護士馬上很大聲在病房門口求援,也是幾秒而已第三位衝進來的是值班住院醫師,他進來扶的第一個動作就是先去摸頸脈搏,他沒有明說,但我看他的表情就知道,我爸已經走了。

因為我們就準備要出院了,我根本也沒想過要先簽放棄急救同意書這件事,雖然我們都有底我爸不要急救,但是沒有人教過我要先簽這個啊;在我爸已經沒有脈搏的當下,醫師還是得依照程序CPR30分鐘(不然他會被告),這中間很亂,七八個人把我爸抬到病床上,立刻把他推去護理站對面的治療室關起門來,在門外我立刻打電話給我兩個哥哥,不知道他們在裡面對我父親怎樣,護士不讓我進去,說醫生正在急救,就不再理我,匆匆忙忙跑進護理站狂打電話叫人支援(現是小夜班人手沒白天多) ,跟打去不知哪個單位一直喊說氧氣量不夠要再開。

只有經歷過這種時刻的人才能瞭解,要對盡心搶救你親人的人說放手,是多麼掙扎與心痛的事,當下我身深體會什麼叫心如刀割,我真的沒有勇氣,只能在門外一直哭,後來我哥到了,請我二哥進去跟醫生說不要再救了,我哥才剛開門,我們自己的住院醫生就跑出來說CPR無效(她還沒下班剛好遇到我爸急救也來幫忙),要幫我爸電擊,我立刻說不要,醫生大概也猜到我的反應 (早上我們有聊了一下我爸的心情 ),她說嗯好的,我先幫你父親整理一下,妳簽一個放棄同意書,然後你們進來。進去的時候心電圖是還有在跳的,我爸的臉看起是睡著的樣子 (隔天我媽才看到我爸,臉也是沒什麼變),醫生說請我們握著爸爸的手,她會先關掉打氧的機器,等心電圖是一直線時,她才會宣佈死亡,關掉氧器機約10還是15分鐘後(其實我不確定到底多久,那時我一直忍著不要把淚水滴到我爸的身體),醫師在旁邊宣判死亡,時間以心電圖拉出來的紙張顯示為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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